帅到没朋友的S

【青吏】片段(完结)

【青吏】片段2

*私设非常多。赵吏回来后的一些生活片段。


0

赵吏从梦中惊醒,他听见了自己的心跳,但是现在的身体不可能有如此真实的感觉,每一块肌肉随着心跳的频率震动,像一道道闷雷劈在身上,血液在沸腾,咕嘟咕嘟冒着泡传遍四肢。


每逢旧历三月初三,初民的后代都会举行仪式,据说仪式起初是希望得到祖先的感召和指引,但从未得到回应,后来慢慢演变成惯例的节日大典。

仪式起点是洞慈观,燃烧着的高台在凌晨两点经过赵吏在冥界的住处,钟鼓之声格外清晰,鼓声振得心好像在跳,未燃尽的纸屑和烟从窗缝游进房间。


赵吏喜爱所有能让他感觉到活着的事物,所以他走到街上,随着火焰和鼓声一点点向前进,他倒是不用避开冥王的眼线,毕竟这世界上除了夏冬青,其他相关人都能感应到他的灵气,知道他已经回来了。但是没有人敢轻举妄动,因为他们摸不透,看不透,赵吏为什么在脱离夏冬青身体后,可以拥有一副完整的身体和灵魂回到冥界,却直到现在没有动作。


仪式终点是鬼门关,抬纸扎的鬼停在这里不能向前半步,只有烟尘裹挟黄土冲出关门外。


赵吏停了一会,抬起头,像人敬畏神佛一样仰视纸扎燃尽的废墟。


然后伴着火星,走入关门,奔向人间。


1


赵吏打车到别墅门口已经是中午,他发现自己没带钥匙,好在两人没多久就回来了。


看见他娅倒是没太大反应,他走的时候知会过,说自己要出去办点儿事,估么着一年半载就回来了。倒是夏冬青哆哆嗦嗦反应很大,自己在他身体里藏了一年,又出来不短时间,算下来有快三年没见了,所以赵吏很贴心地说了一句:“好久不见,怪想你的。”


换来的是娅一个白眼翻上天和夏冬青的鬼哭狼嚎:“赵吏你大爷的真没死啊!”


不出意外没有久别重逢的感人场面,娅觉得这就是人和人的差距,赵吏以为夏冬青哆嗦是因为太激动了,哭是喜极而泣,而夏冬青可能只是气的。言语攻击演变成肢体冲突,夏冬青嘴里虽然不干净,但就是抱着赵吏不撒手。


中午当然不是吏吏私房菜,赵吏刚回来,夏冬青和娅再饿也不可能让他做饭,两人也过惯了没有赵吏的日子,中午自然是外卖了。


饭后简单收拾就到了各自坦白环节,当然,主要是针对赵吏。


赵吏从夏冬青身体脱离后先去了一个地方——附近公园,那里有个熟悉的人在等他。


2


天气很好,初春微寒但不刺骨,公园里只有几个老大爷在下棋,赵吏坐到一个老人对面,这个老人他见过,有次跟着夏冬青夜游,这是赵吏走后,夏冬青养成的坏习惯。


老人在夜市买糖人,别家卖八块,他卖二十,夏冬青因为人流拥挤,只在摊位前稍稍驻足,老人就非要把刚刚潦草勾出来的糖人老虎强卖给夏冬青,偏偏夏冬青耳根子软,正要掏钱的时候赵吏出来平事。


老人抬头,眼睛直勾勾看过来,对于眼前年轻人气场突然改变也不奇怪,手中转着糖人怼上赵吏面门,只说一句:“解铃还须系铃人”。赵吏就鬼使神差地买下了。


再见,赵吏看他只盯着棋盘不抬头,忍不住问:“你找我?”


老人手拿棋子,踟蹰半天,实在想不好在哪里落棋,只得抬头回问:“你找我?”


赵吏如实回答:“你身上的气息很熟悉,我们见过?”


应该是很久以前见过,久到赵吏都猜不出何时何地见过了。


老人讲了一个故事,最后嘱咐一句:“此一去,可圆满。”就再没搭理他,独留赵吏一人思索,“此一去”哪里,又何谓“圆满”?


直到天黑,老人该出摊了,赵吏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想着自己在冥界待的时间最久,不如先去那里。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赵吏你是不是武侠小说看多了?!”玄女狂怒。


“然后我就从冥界回来了。”赵吏也没有办法,现在能说的就这么多。


“那你的身体哪来的?”这是夏冬青最关心的问题,“灵魂还在吗?”


“在啊,都好好的,身体是捏糖人的老师傅送的”,赵吏在沙发上找了个更舒服的位置,不正对着电视,还可以离娅远一点,没办法,她吼的太大声了,这样离夏冬青近一些,“不过不是捏的,是编的。”


“编,继续编。”离远一点是对的,确实声音太大了,夏冬青也往赵吏身边靠了靠。


赵吏其实没说谎,只是有些细节没有交待,比如老人的故事。


3


有个和尚,很久以前就是老和尚,他有一亩花园,花园里都是他从各地搜罗的珍奇异种,但是有一天,他发现花园里长出了一棵杂草,杂草看不出品类,无科也无名,但是老和尚格外喜欢它。后来一场洪水冲毁花园,花园所在之地化为毒液沼泽,但是那株杂草仍顽强生长,因为野草不灭。老和尚不忍杂草受苦,却无法安置,只得收了草中一抹灵识投入轮回。杂草因为长在老和尚的花园沾染了佛性,转世后修成大德,但是又抛不开杂草本性,功德圆满前破了修行。


老人用杂草给赵吏重铸一副身体,现在他跟以前一样,只是多了一个灵魂。


这个灵魂对于他来说没用,但是也有用,有大用,所以赵吏现在还不能把这件事告诉夏冬青和娅。这是他的一个秘密。


夏冬青也有一个秘密。


自从亲手送走赵吏,夏冬青的性格越发深沉,有时还会表现得有些阴郁,这点让娅担心,她怕蚩尤没有被带走。夏冬青本人倒是不甚在意,只是安慰她没事,他可以感觉到蚩尤不在了。


有一件事夏冬青没说,蚩尤被带走的时候,他感觉到了撕扯,就像头发上粘了一块g口香糖,现在要用蛮力把这块脏东西扯掉,落得什么状况可想而知。


大概一年前,电视里再看到茶茶,茶茶并没有动手消灭他,只是意味深长地看着他,并且表示,即便赵吏现在不在了,他的片区还是归契人夏冬青管,有工资。所以夏冬青现在的工作就是抓鬼,送鬼,找赵吏。


泰山府君祭后夏冬青复盘过无数次,“一命换一命”应该是可以换回赵吏灵魂的,但泰山府君祭太过复杂,也没有可靠资料证实仪式结果,所以他越想越怕。直到看出他状态不对的娅没有办法,以天女名誉担保赵吏没事,才稍稍放宽心。

娅就没有秘密,赵吏和夏冬青的所有事她都知道,她的事情他们也都知道,所以娅在蚩尤走后还陪在夏冬青身边,没有回天上的原因,他们都知道,因为神女不仁方为天,她偏爱他们,所以她再也不是神。

4


“所以你现在是摆渡人?”冥王不可怕,赵吏在冥界这段时间工资都照发,这态度已经很明显了。赵吏是怕夏冬青这圣母心的憨批惹事啊。


“就和你在的时候一样。”夏冬青自然不知道赵吏在心里编排自己,他关注的是别的问题,“你去冥界之后呢,茶茶没为难你吧?”


“我没见过她,她也没来找我,现在的问题可能不是她……”


“不是她吗……你在冥界发现了什么?”娅实在受不了这俩在那儿旁若无人、眉目传情,十句八句一个重点也没有。


“有东西从冥界跑出来了,”赵吏想起昨晚身后的烟尘和火光,“应该是从鬼门关出来的,你们最近察觉到有什么变化吗?”


“城郊湿地的沼泽突然变得恶臭难闻,附近的人畜和鬼都不知所踪,我们上午就是去调查这件事,”娅有些为难,直觉这两件事应该有联系,但目前线索太少,“你认为是什么出来了?”


“不知道。”赵吏只能如实回答,现在他的思绪很乱,太多事情突然摆在眼前,他还没有理清头绪。


“跟你的事情有关吗?”夏冬青突然发问,打得赵吏措手不及,夏冬青虽然有时候是个憨憨,但是对事情的关注点不一样,让他这次直击赵吏要害——这也是赵吏最想知道的。


“不知道。”还是如实回答。


“你知道什么呀,你是不是在冥界待傻了,”玄女心累。


“你别着急啊,”赵吏也心累,他不是不想做什么,只是冥冥中好像已经被规划好了一切,他只是被推着向前,但是不知道前进的方向在哪里。他只能把可能有关的事情说出来,特别是昨晚祭奠的细节。


“你说纸扎有四个,都是四方形高台面,还有钟鼓之声伴奏?”得到肯定答复后,娅不免陷入沉思,这东西太过久远了,“只有一个东西能对上。”


“相柳,九头蛇身,蟠旋自绕,贪残无厌地寻找九座山上的食物来吃,凡是他喷吐栖息的地方都会成为沼泽,气味辣且苦,各种飞禽走兽都无法居住。禹填塞洪水,杀死相柳,流出的血液腥臭难闻,五谷不生。相柳待的地方水潦成灾,人们无法居住,禹三次填埋,三次都陷坏下去,于是干脆挖掘成为一个池子,利用池泥来造了众帝之台。”


“‘东三百里,曰鼓钟之山。帝台所以觞百神也。’鼓钟之山是百神聚宴之地,钟声与鼓声,是众神欢宴的伴奏。上古众神极尊重仪式,期待以仪式获得世界的控制权,文献记载:‘众帝之台’即是原始宗教仪式举行场所,亦即祭坛一类的建筑,具有降神、求福、祭祀功能,是人神两界的会合点,又是众神在人间的行了之所。”

“既然要‘觞百神’,为什么要选恶臭沼泽呢?我们今天去了湿地公园,沼泽附近根本不能搭地基,别说是高台,就是草屋的搭不起来。”夏冬青犹豫地说出自己的疑问。


“这就是问题所在,禹为什么不选择更洁净的场所建筑这座祭坛,却偏偏选中一块沼泽?”娅沉吟片刻,脑中快速过滤当年大战的细节,“古时帝台分两种,具有‘盟会性质’的众帝之台和‘神庙’性质的帝王台,相柳生前是共工下属,亦畏惧共工,‘共工之台’是典型的的神庙帝台,四方形,每个角上各有一条虎纹蛇,头向南方,这具有明显镇妖辟邪的巫术性,所以相柳最惧怕共工之台。如果禹在建造众帝之台的时候参照了共工之台的形制,那么,众帝之台在当时建造时很可能不只是为了宴乐祭祀,更是为了镇压相柳的亡灵。”


“我想,禹死后,相柳的亡灵被初民转移到了地下。举办祭典的应该是禹的后代,他们在复原当年的仪式,希望能继续困住相柳。”娅说出自己的猜测,“可相柳怎么逃出来的呢?”


“也许仪式失败了,”赵吏这时不再沉默,“‘其上有石焉,名曰帝台之棋,所以祷百神也,服之不蛊。’仪式的重点可能不在于形式,而是帝台上那块石头。后代没有找到当年禹用的石头,也没有找到合适的替代物,没有神物加成的仪式自然困不住相柳这类凶神。”


三人再无话,虽然情况明朗了,但这事不好办啊。


5


赵吏给木兰打电话报平安,并且叮嘱最近小心行事即可。相柳不是本体,一时掀不起大风浪,现在无需顾虑太多。


晚饭还是外卖,就算赵吏想做也没有食材,明天肯定要去采购,娅恨不得让他把自己炖了。


晚上,娅看出夏冬青有心事,自觉拿着零食和平板去卧室刷剧了。客厅只有夏冬青和赵吏两个人靠在一起看电视,赵吏拿着遥控器把台换来换去,刚巧停在一部不知道名字的烂俗婆媳剧的时候,夏冬青突然说话了,“赵吏你怪我吗?”“得,这可真应景,”赵吏心里想。

“我怪你什么啊?”


“你该怪我向你开枪。”

“那我不怪你,是我让你开的枪。”


“但是我一开始却怪你,想着你不该让我开枪,这样想着,想着,就不怪我自己开枪了。”


“那你为什么开枪呢?”

“因为你让我开枪。”夏冬青定了定神,“我听你的,不过没关系,你走了我现在有能力找到你。”

“你可真笨,你开枪是因为当时你就应该开枪。”赵吏继续换着台,找了个看起来不错的剧情电影,“你就是这样老是想东想西,整个人才阴惨惨的,除了我没人要你。”

“你就这么想回第一季啊,”夏冬青盯着电视屏幕,“我在抒情,你能不能正经一点儿。”

“是,你抒情,我活了一千多年都没你情多,”这个电影不好看,赵吏握着遥控器考虑要不要换个台,“在这个世界,开个枪是什么天大的事儿吗?”

“可是如果你真的回不来了怎么办?”

“我其实没考虑过这个,”赵吏停顿了一下,考虑措辞,“因果无常,有太多东西消失或回来你我都无法预料,现在的我之于你是一团火,如果你想探究我的过去和将来,那我就是一点火星儿。”

“我听不明白,”夏冬青犹豫地说。

“你没必要听懂,只要记住,活在当下就好,这是你们人类的优点。”

夏冬青还想反驳,却被赵吏打断,“问题是你自己,”赵吏把遥控器拍在夏冬青手里,“你现在想看什么。”

说完赵吏起身走向卧室,这个电影是个烂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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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吏虽然走得潇洒,却一夜没睡,他怕夏冬青懂了,又怕他没懂。赵吏最后只能无奈地想:夏冬青想要什么都无所谓,反正我会在他身边。

带着黑眼圈下楼的赵吏看见夏冬青还在看电视,想着这小子不会是一宿没睡吧。

夏冬青侧头看见赵吏站在楼梯上,清晨第一缕阳光从身后的落地窗射进来,刚好照在赵吏脚边,只要向前迈一步,光就能打在赵吏身上。

“只要你在就行,”夏冬青大声说,怕电视盖过自己的声音,赵吏只是“嗯”了一声,跨进晨光坐在夏冬青身边。


夏冬青拿遥控器换了一个看起来还不错的喜剧电影。


6


娅下楼看到的就是赵吏和夏冬青靠坐在沙发上睡觉,她设想的所有可能里,甚至有一半是少儿不宜的,唯独没有现在这种情况。


日光偏南,斜斜照在两人身上,娅想看看这俩货看什么节目能看成这样,可是坐在赵吏身旁又被阳光晃的睁不开眼睛,拿遥控器找了个韩剧,太阳暖烘烘地烤着,娅靠在赵吏身上想眯一会,她昨晚也没睡好。


三人是被门铃声吵醒的,赵吏迷迷糊糊地起身去开门,夏冬青和娅没了支撑,软绵绵地摊进沙发。


赵吏搬着快递“砰”地放在桌子上,振得夏冬青脑袋嗡嗡的,恨不得钻进沙发里。


“太爱木兰了,一晚上全部搞定。”赵吏麻利地撕开包装,这次的箱子比上次小一些。娅侧躺在沙发上睁不开眼睛,眼神失焦地顺着赵吏拿剪刀的手落到快递盒上,当时就清醒了,“拆快递!我要拍开箱视频。”伸手拿茶几上手机的时候差点骨碌下沙发,被赵吏一把抄住,顺便撞醒了旁边装鸵鸟的夏冬青。


“冥枪和iphone 20s你也拍?”


“拍的就是新鲜,要不怎么吸引粉丝?!”娅拿起小臂长的双管猎枪,这次没有华丽的浮雕,小而精致的花纹阴刻在枪身上,双手稍稍注入一点灵力,流光顺着雕刻脉络反复游走于枪身,“赵吏,你这枪可比以前的还骚包啊。”

这边夏冬青和赵吏已经把20s调试好,新的“手机”只有半幅眼镜大小,架在鼻梁和耳朵上,完全解放双手。夏冬青看赵吏戴着酷炫,实在是羡慕,他现在用的还是赵吏之前的旧手机。

“赵吏,这是什么啊?”娅的话吸引了两人注意,只见她手拿着一个沙漏左右晃着,沙漏里不是流沙,而是火焰,随着两端起落,火光左右流转。


“幽冥鬼火。”赵吏一只手指在虚空中拨弄着,显然手机里有什么东西更能吸引他的注意,娅不太高兴,“幽冥鬼火可是烧灵魂的,你又有什么想法?”


“万一遇上相柳怎么办,我让木兰帮忙找来防身的,等我灵力完全恢复就放回去。”娅还想追问,就听“咕噜噜”一声,这都过中午了,她连早饭都没吃,实在是没精力拷问赵吏这个老油条。

7


赵吏今天心情好,中午请吃大餐,还是不团购的那种。下午是计划好的采购,晚上自然是吏吏私房菜。


等赵吏和夏冬青吃饱了,娅把手机架上,开始对着屏幕直播吃饭。夏冬青在旁边小声给赵吏解释,夏冬青成为摆渡人后就辞去了原来的工作,娅闲着无聊在琥珀的鼓动下开始直播,一开始什么都拍,但是主要还是讲上古神话,因为是亲身经历,三百步兵的小仗都能说的天昏地暗,还夹杂着神仙秘辛,竟然意外地受欢迎,现在也是粉丝不少的大V了。


赵吏掏出手机,关注了娅的账号,以防她乱说话,尤其是说他的坏话。“嚯,九天玄女。叫这名也不怕上边那帮人下来找麻烦。”


注意到夏冬青和赵吏交头接耳,娅从屏幕前抬起头,“赵吏你编排我什么呢,告诉你啊,我明天还要开吃播,要吃大餐。”

“她说什么?”赵吏难以置信地问夏冬青,夏冬青老实回答:“吃播就是……”赵吏差点一巴掌呼在夏冬青脸上,“我知道什么是吃播,我是去下边,又不是死了!”夏冬青赶紧抓住赵吏的手安慰,“娅直播一次的礼物够付好几个月的租金。”


赵吏刚要说出口的话被憋了回去,转头看见娅冲他挑眉,嘴角抽搐着刚想逞口舌之快,就被门铃声打断,“青仔去开门,”自己找个台阶下。


门口闹闹哄弄进来两个人,周晓辉和大眼妹。

赵吏本来想起身打个招呼,结果还没动作就被周晓辉一个热情的熊抱,差点连人带椅子被撞翻,周晓辉自己也被翘起的椅腿绊了一下,夏冬青和小婉想上去帮忙,又搞得人仰马翻。


还没稳住局面,周晓辉带着口音的哀嚎窜进赵吏的耳朵,“吏哥啊,恁可想死俺们了,”隐约还能听见小婉的叫声,赵吏实在受不了,用手捂住周晓辉的嘴,娅还在直播,虽然只是旁若无人地瞎说,赵吏还是把人都引去客厅。


“你们怎么知道我回来的?”赵吏问,虽然自己在冥王手下有些肆无忌惮,但现在他与冥界关系暧昧不明,他不希望牵扯太多人。


“我们刚才在‘九天玄女’的直播间学习,听见她说你回来,就赶紧过来了。”周晓辉解释,他们现在是成熟的摆渡人,每天都在进步。


“她直播间能学什么啊?”这个答案打死赵吏也是想不到的。

“就你们之前的事儿啊,神仙妖怪之类的。”然后周晓辉絮絮叨叨地把这几年的事都念叨了一遍,说是夏冬青棒了大忙,他们现在都是资深摆渡人了。不过最让赵吏意外的是——慕容回来了。


当年冥王只是怀疑慕容没死就差点掐死自己,没想到才几年过去,冥王就“原谅”慕容了,只是不知道代价是什么。看来冥界是真的缺人了。


既然周晓辉送上门不用白不用,赵吏把相柳的事简要介绍了一遍,嘱咐他私下联系熟识的摆渡人,寻找异常的沼泽地,现在要紧的是确定相柳的活动范围。

8


接下来一段时间,生活好像回归正轨,夏冬青晚上出去抓鬼顺便搜集相柳出没的线索,搭档大多是周晓辉和小婉,因为娅晚上要直播,还有用她的话就是:“我这个战力,一般不出场。”


赵吏则是显得无所事事,有时去公园下棋,但是再没见过那个老人,有时跟木兰一起出去,但很快就会回来,毕竟他要负责一日三餐。娅最近的吃播比神话故事还受欢迎。


这天晚上,娅在客厅刚把手机架起来,赵吏拿着一沓纸坐到了她对面,“我今天陪你直播。”


“你终于要出镜了吗?”娅整个人都支棱起来。

“不是,你今天讲相柳,”赵吏把手里的纸摊开,是一张地图,“你问一下直播间里的粉丝,谁见过沼泽湿地突然发生奇怪的变化。”赵吏这段时间在木兰的帮助下去到冥界,仔细询问过初民的后代,确定众帝之台的仪式没有问题,神石他可以搞定,现在只差知道相柳在哪儿,可是就这一个问题,夏冬青和周晓辉那边一直没有进展。赵吏只能出此下策。


“直接问怕是会惹麻烦吧,”娅不解地问。“惹麻烦也是人鬼神的麻烦,不会比这凶兽更麻烦。”赵吏边回答边低头熟悉着地图。这个问题他也想过,但是眼看相柳出来这段时间,没有一方出手干预,谁也不想跟相柳扯上关系,初民的后代已死,不能踏出冥界半步,只能在下边干着急。


“只找到相柳也没用啊,神石怎么办?”娅追问。“神石我已经找到了,明晚木兰跟我去拿。”赵吏还是不抬头。


“赵吏,能镇压相柳这种级别凶兽的神石可不是一般人能找到的,你是不是有事瞒着我?”娅加快语速,盯着赵吏不放,可是被她盯着的人不为所动,只是研究着地图,“我活了一千多年,好事坏事都干过不少,我就不是一般人,找颗石头不难吧。”还是在敷衍她,可是她拿赵吏没有办法,如果赵吏不想说,谁也问不出来。


无奈只能打开直播,娅看着快速滚动的评论,想,也许真的能问出什么,可是她头一次不知道该说什么。


娅退出直播间,问赵吏:“那天早上,夏冬青说只要你在。”这次赵吏终于肯抬头看她,“我没听见你的回答。”

赵吏没想到娅会提起这个,只好说:“我给了他肯定的回答。”


“说出来给我听。”


“我会一直在你们身边,就像以前和现在这样。”


娅一直盯着赵吏,直到他回答才慢慢点了一下头。

重新打开直播间,“不好意思啊大家,刚才技术故障……”她已经想好该说什么。


9


夏冬青早上回来的时候就看见娅和赵吏趴在客厅茶几上研究一张被画的破破烂烂的地图。赵吏把直播间粉丝提供的可能地点都用直线相连,以交汇最密集的点为圆心,百里为半径,确定了一个相柳最有可能出现的范围。


三人把最近获得的线索汇总,决定让夏冬青和娅下午去这片区域探查,希望能找到些蛛丝马迹。赵吏自己则是先休息,晚上和木兰一起去取神石。娅就赵吏休息时间是不是太长这个问题大声议论了几句,还没发泄完就被夏冬青拦住了,谁让赵吏灵力没有完全恢复呢,总得有人心疼,娅连白眼都懒得翻给他就上楼补觉了。


夏冬青还想再多问几句就被赵吏打断了,“少爷,你不想睡我还得睡呢。”夏冬青没办法,只得各自回房间休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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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冬青和娅出发的时候,赵吏还在卧室里没出来。只得先行出发。


圈出的区域有一部分自然保护区,两人一致认为那里是最有可能的地方。夏冬青开车,娅则在副驾研究地图,希望这个地点能与记忆中与相柳有关的细节重合。


夏冬青和娅按照导航到达地点后,一度怀疑赵吏的方法是不是错了,眼前没有沼泽,只有一片芦苇荡。两人拨开齐腰深的芦苇,往深处寻找,成片金黄淹没了他们,夏冬青捡起一支芦苇,举过头顶晃了晃,只闻到草和泥土的气味。他有些遗憾,赵吏没有看到这样的美景。


绕了一圈毫无进展,只能无奈折返。这时娅隐约察觉到异样,叫住走在前面的夏冬青,夏冬青回过头也发现,草屑、尘土、芦穗不知被什么托上天,现在失去了依凭,正在安静地落下,像数不尽的日落。两人对视一眼,继续往车的方向走,这是这两年共事的默契。


起初只是细微的感觉,微风甚至抚不动芦苇。越往外走,风势越大,到了苇坑边缘,风裹着碎屑,吹得人睁不开眼。


上车之后,娅提议绕着保护区开一圈,附近必有蹊跷。


两人回程已是后半夜,想给赵吏打电话“汇报”进展,可是无人接听,只得打电话给木兰,木兰说明情况,今天赵吏突然改变行程,说是想到可以找一个老朋友拿到神石,让木兰驾车送他到一处海滩,又说需要单独见见这个朋友,木兰没有办法,只能独自回程。


天微亮,夏冬青和娅按照木兰说的地点来接赵吏,这里好像是他们遇到星的海边,远远看见他用树枝拨弄火堆,身形在清晨的薄雾中有些落寞。走进发现赵吏在自己身边沙土上画了两个圈,“赵吏你是回到过去还是加入邪教了,搞得这么高深莫测。”娅小跑过去,选了一个圈坐下。夏冬青只能选另一个坐下。


“你才邪教呢,我这是在海边冥想,”说着赵吏把冒着火星的炭火扒开,露出下面的沙土,又把手伸进土里掏来掏去。


“那你冥想出什么了?我告诉你,我们可是饿着肚子来接你的。”


“是啊,开了整整四个小时,滴水未沾,滴米未进”夏冬青附和。


赵吏完全不理两人,上身几乎趴在地上,从沙土里刨出八九个巴掌大的锡纸包。把其中一个扔给娅,“冥想出了民生大计。”


“烤红薯!”娅撕开锡纸尖叫。


夏冬青手脚并用往跟前凑,上手就要抓,被赵吏一爪子扒拉开,“你也是神仙吗,你不怕烫啊?”拍得夏冬青十足委屈,“我饿啊。”


“那你慢点,这是抹了蜂蜜的,更热。”一低头还剩两个,“玄女你大爷的给我们留点!”


谁吃得多,谁负责开车回家。


10


三人在车上复盘现在的情况,夏冬青和娅没有正面遇到相柳,但是能感觉到它的存在,相柳似乎是沿着整片芦苇荡边缘绕行,像是在找什么东西,但是又有什么让它不敢靠近。“现在相柳应该没有恢复全部神力,它走过虽然带起劲风,但于普通人并不致命,先前消失的人畜和鬼魂可能是陷入相柳造成的沼泽,被吞没了。”娅解释道,随即问起:“你那边什么情况?”


赵吏对娅猜测表示认同,听到她的询问,从口袋里掏出一颗晶莹半透的卵石,递给娅。娅触手感受到了神圣,惊喜地看着眼前的神石,“这是……”

“舍利。”赵吏从副驾探头对坐在后座的娅笑着说,“对付相柳妥妥的。”然后把食指放在唇上,轻轻摇了摇。


娅气急败坏地大喊一声:“你可真行啊。”夏冬青被吓了一跳,他看不见赵吏的表情,只能通过后视镜看娅,想知道他们在说什么。可娅只是双手抱胸,往座椅里靠了靠,闭目谁也不想搭理。


赵吏只是回过头冲夏冬青笑着摆摆手,示意别理她。


夏冬青开车不能分神,但是还是试图加入他们的谈话,“那我们下一步该怎么办?”


“我想把神石交给先民的后代,再想办把他们带到保护区,或者把相柳引到冥界,让他们来完成仪式镇压相柳。”赵吏说出自己的计划。“你可真能啊,说给就给,全都给安排出去了。”娅在后面闭眼嘟囔。“好了好了。晚上吃佛跳墙。”赵吏赶紧制止她,娅腹诽‘这是吃的问题吗。’


回到家还不到中午,娅直接冲上楼把自己关进卧室里。赵吏也不管她,先走进厨房,夏冬青跟在他后边问:“她怎么了?”


“我怎么知道。”赵吏清点了一下食材,还缺几味可以订外卖送来。“你是不是又背着我们干什么了啊?”夏冬青语气有些紧张。

赵吏一时无语,心想‘这小子怎么变这么敏锐?!’只能打着哈哈说我一会问问她怎么了,我真不清楚。然后把夏冬青推出厨房,“你帮我去问问慕容,怎么把先民的后代带出冥界。”夏冬青无奈,只能去客厅给慕容打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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娅下楼的时候,只有赵吏一人在厨房,“饿了,知道下来了?”赵吏背对着她,但就是知道她在,娅苦笑“你什么时候变老好人了。”

“不是老好人,没有这事我早晚也是要烧的。”赵吏把刚烧好的可乐鸡翅递给娅。娅稍稍高兴了一点,端着盘子坐下,“你不后悔吗,你曾经这么想要一个灵魂,有米饭吗?”

“不后悔,我曾经以为灵魂是最终答案,但其实灵魂只是一种解题思路,还不是唯一的。”赵吏把电饭煲摆在娅面前,“自己盛。”娅懒得起来拿空碗,直接把米饭盛进可乐鸡翅的盘子里拌饭吃。

“再说哥是谁啊,没有灵魂,也能活出人样。”看见娅的动作,赵吏实在忍不住吐槽:“你看看你,哪还有天女的样子。”

“你不喜欢我像个人吗?”娅连头都懒得抬。赵吏这次是真的笑了。

“还有一点,别告诉冬青。”

“要说也是你自己去说,我才懒得管你们。”


11

等到一盘鸡翅被娅吃的差不多了夏冬青才回来。他是一个人回来,但是带了三把红伞。


红伞被放在赵吏面前,赵吏一眼就认出:“阴阳伞?!慕容真是阔气,这种宝贝都能跟批发似的。”

夏冬青有些不乐意,冲娅的方向努努嘴,问赵吏:“我的呢?”

“你等一会儿吃,佛跳墙就好了,”赵吏撑开一把伞举过头顶,瞬间感到阴气自脚底冲上头顶,冻得他一哆嗦,他现在的身体不是冥王给的那副,受不了这么重的阴气。

倒是娅听见他跟夏冬青说的话,气的直嚷嚷:“赵吏你大爷的,有佛跳墙你还拿可乐鸡翅糊弄我。”冲上去就要给赵吏一套力大无穷,被赵吏用伞左挡右晃支开了,“佛跳墙多贵啊,你还想光吃它就吃饱吗。”赵吏收伞,放剑诀。


夏冬青无奈坐在餐桌旁等着这俩人闹完,“赵吏,慕容说他现在不方便和你接触,不过本来这事他也不打算管,”夏冬青迟疑了一下,想着,摆渡人可能都是嘴硬心软,真不管的话,哪来的这三把伞呢。“他还让我给你带个话儿,让你不该管的事也少管。”


赵吏和娅已经跑远了,也不知道听见没有。

以防夜长梦多,赵吏当晚直奔冥界。


午夜刚过赵吏就回到家,夏冬青看到他身后三柄红伞下是三个虚影,先民的后代不是鬼,他们死的太久,身型已太过缥缈,一点阳气就可能被吹散。赵吏简单介绍三位是后代中的长老,并把三位带到自己卧室拉上窗帘,拿出舍利交给三个长老查验,鬼影在接触到舍利时,轮廓渐渐明显,夏冬青甚至能看出佝偻的人形微微变矮,好像是在点头。


确认无误后,赵吏把夏冬青带到楼下,留三位长老在房间商讨举行仪式的办法。


三人坐在沙发上,等赵吏说明现在的情况,目前确定舍利可以替代“帝台之棋”发挥效力,“镇压凶兽最好选在正午时分阳气最重的时候,但是这个时候,阴阳伞的效力只能维持两个小时,如果没有办法把相柳引到冥界的话,只能由长老在地上主持仪式。”赵吏停顿了一下,抬头看向楼梯的方向,“这三位如果选择后者,那这一趟必定是有去无回。”


赵吏没有再说什么。但是娅忍不住开口:“上面和下面的大神可真狡猾,真是什么都不管。”


“也许他们乐得见到这样的结果,毕竟他们自出世以来,就是靠献祭和供奉来获得力量。”赵吏懒懒地靠在沙发上把玩新枪,他可太久没摸枪了。

眼看天就要亮了,楼上还是没有动静。赵吏拍拍夏冬青的腿,夏冬青本来靠在赵吏身上打盹儿,被拍醒之后不明所以,赵吏又把娅拍醒,“他们三个不能见光,先找点东西把车窗封上吧。”


东方既白,赵吏靠在车上,正面迎着光。夏冬青也从车里钻出来,日光被赵吏挡住,眼前只能看清赵吏的剪影,光像是从赵吏身体里发出的。娅轻轻唤回两人的注意,示意他们抬头,赵吏卧室的窗帘被拉开一掌宽,不知现在的日出,是否与长老们记忆中的日出一样美呢。


“我想,他们已经作出决定了。”

12


再次来到芦苇荡,赵吏、夏冬青和娅,先按照长老们的吩咐布置仪式,在苇坑的四个方向,用芦苇压出四个边长五米的方形。


布置完三人回到车上,目送三把红伞没入芦苇丛中,接下来只能耐心地等待。


夏冬青担心,“这么简单的仪式会起作用吗,他们会不会有危险?”

“重要的不是仪式的形式,而是足够神圣的神石和虔诚的心意。”娅解释道,顿了一下补充:“还有甘愿献祭的精神。”


“如果真要说危险的话,只怕在阴阳伞失效之前不能完成仪式……”赵吏突然停下,他抬起一只手碰触车窗,玻璃似乎在震动。原本静止的空气突然爆炸,飞沙走石砸在车身,发出的声响在车内听得异常刺耳。三人通过车窗观察周围情况,夏冬青突然想起泰山府君祭那天也是这样遮天蔽日,伸手抓住了赵吏的手,赵吏回头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回头继续看向窗外,但是没有松开手。

直到风力渐渐平息,周围好像经历了一场干燥的台风,夏冬青只在芦苇深处找到了三把伞,伞旁没有其他踪迹,他拿着伞在原地等了一会,有些落寞,他突然明白了赵吏说的“一点火星儿”是什么意思,但是又有些庆幸,他拿着伞小跑起来,希望快点见到赵吏。

回程途中,紧绷的神经逐渐放松,可是一切都显得太过仓促,好像还没来得及反应就结束了。夏冬青还是有些伤感,“他们是不是回不来了?”

“应该是吧,不过他们的愿望实现了,镇压相柳以重现祖先的荣光,是他们长久以来的愿望。”娅安慰着夏冬青。


“那相柳的事就这么结束了?”夏冬青追问。

“圆满,结束。”赵吏轻快地回答。



+1


赵吏跟自己打了一个赌,前世无名为了早月放弃众生,没有成佛,今世泰山府君祭时他确实有舍一人保全天下的想法,所以他要赌,赌他现在能不能成佛。赌赢了,用幽冥鬼火,把现在的灵魂烧成一颗舍利,舍利可以净化世间一切邪祟,相柳自然难逃;赌输了,没有损失,反正他自初始就没有灵魂。


火光有一人多高,明明暗暗晃得赵吏有些恍惚,他想起上次在海边跟娅的对话,那个时候他说他最大的痛苦是没有灵魂,现在他却要亲手烧了自己的灵魂。因为他明白了该怎么活,他喜欢出生婴儿混着血和羊水的腥味,稚子孤独地、黑暗中地哭泣,重现光明的欣喜,和成长的一分一秒,都能让他感觉到自己活着,没了这些,纵使千万年,也只是苟活。


日出时分,太阳在雾气中并不耀眼,远处传来车声,赵吏用手托起舍利对准太阳,他好像看到两个希望,感觉格外温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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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吏再次坐在老人对面的时候,老人的态度明显不同,他看着赵吏似乎已经了然一切,旋即目光投向赵吏背后的盒子。赵吏反手解下琴盒放在棋盘旁。


“这是何意啊?”老人明知故问,低眉看向琴盒。


“您救了早月两次,我想您更合适做它的主人。”赵吏用手轻轻抚过盒身,但是没有打开。

阿罗汉已然修成正果,早月的罪孽洗清了。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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